第六百六十一章:闲话

    话停片刻,果然半边梅带着人赶了回来。

    缺云子要见礼,也被她一一免去。

    睇向陈留道:“一会儿恐怕还得麻烦圣手。”

    缺云子拱手谦卑,忙称不敢。

    自言:“都是举手之劳,当不得夫人如此抬爱。”

    转身又与陈留相互叙礼,礼毕,才说及正题。

    陈留忧心灾畲安危,又恐自己不在鄂华一人拦不住林卯刁难。

    遂沉吟道:“情况如何陈某路上再同圣手说明,如今还请圣手速速移步。

    救人如救火,有劳了。”

    缺云子晓得是个什么情况,当时分别时他便知道有这么个来回。只是当时的情况,陈留心急返回,而他们也各自有事。

    是故,小东西的伤便留下这么个祸根。

    于是作礼道别,便随着陈留匆匆离开。

    两人走后,一枝春的眉头亦不曾舒展过。靠在椅内,目光渐深渐邃。

    可谓是,浮云淡淡拢心怀,冷雨沥沥涨秋池。

    道:“有没有先生的消息?”

    半边梅道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让你撒出去的人都撒出去了?”

    “都按你吩咐排布下去的,自然都撒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

    你没有因着那厮的话,拿话来诓我?

    半边梅是晓得她啥意思,垂眸抱剑靠在墙壁上,侧首道:“我诓你做甚,这也没什么好诓。

    拂清风的能为,你我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他如果躲起来,甭说咱们现在的撒出去的人找不到,就是再撒一批结果仍然相同。”

    说罢,那眼帘微微上挑。

    道:“有时候,你该听听他的话。他总不会害你,做这些,也不过是为了把事情导回正轨。

    虽然手段如何不好置评,但他本意如何,你是清楚的。

    且,拂清风如果有心要救人?

    你觉得以他之能为与人脉,会保不下一个素鹤?

    但他没有那么做,对不对?

    再则,当初他只是让你代为相看。

    你稍稍搭只眼看看便行,何苦要把自己捎带进去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九曜楼的探子,从来办事都是一流。几曾有过失手的情况?似如今这般,唯一能解释的,就是他是有心藏匿。

    这点,就和那臭小子一样。

    哪怕人就在王城,你也找不到他的人影。

    除非,他找你。”

    这中间,你就没想过?

    他是什么人?

    为何要这般做,其间……会没有原因?

    是以,人既有心如此。

    你,又是何必?

    一枝春叹了口气,道理她都懂,也看的分明。可寂静的岁月过久了,遇到一个这样血肉还是温的,心也是热的人,便会不由自主被吸引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这样下去,即来结局会是怎样。

    可正是如此,才会想着能帮则帮。

    能尽点心力,便多少尽一点。

    帮了素鹤,她可能会后悔。

    不帮不管,她一定会后悔。

    余生漫漫,她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去放弃一个已知的结果。

    道:“人总会为自己活着去做点什么,我呢,不想等到错过,再来回想前尘种种。

    就像那时候遇到你,我知道救了你,你不一定欢喜。

    但不救你,我会瞧不上自己。”

    都说草木无情人有情,但是,夫人我是有的。

    半边梅见状,知道劝不住他。

    遂抱剑离开,走了走,又忽的顿住,道:“你说浥轻尘这会儿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说罢,缓缓回头。

    会选在此时此刻离开,还躲过咱们的人,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要狗急跳墙了?

    一枝春抬眸,恰与其四目交汇。

    沉吟过后,起身踱步。

    道:“不是没有这个可能?

    素鹤一日不现身,便是一根刺,时时扎在她的眼睛里,她不得不拔而去之。

    如果是你,你觉得她会先去哪里?”

    半边梅想了想,忽的袖手背剑,慢悠悠的道:“如果我是她,我会去见过照红妆,然后再去找百里流年,最后才是……那个,你懂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

    为何先照红妆,而非百里流年?”

    她之身份果如外泄,首当其冲的便是与之往来的百里家。

    万一,造成她与百里流年的决裂?

    这种情况,也未可知。

    半边梅晓得她的意思,不过,这事不可能。

    道:“很难。”

    “理由。”

    “她们是合作关系不假,但相较于她,百里流年那边显然更为吃紧。

    这厮既想保全富贵,又不想自己手沾血腥。想着借刀杀人,想着借力打力,最后还想借得东风,好使自己的万年船。

    所以,那时候他才会找上三邪

    只不过,三邪难成气候,不能达其所想。

    可你要明白此番不同,他的目标并非是照红妆,而是照红妆的主子。

    有了这层关系,他不愁事情不成。

    而这层关系,却是要透过浥轻尘去走动,身家性命全压在一个女人身上,就算浥轻尘身份暴露,他也没有退路。

    因而,他知道了也不打紧。

    然,照红妆那边不同。

    那边有她动的手脚,而她的一切皆系对方所赐。再者,有消息回传,因她之故,照红妆一缕神识折在仇老手上。

    不管出与何方考量,怎么选?

    照红妆,都会是首选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样的分析,饶是一枝春已有准备听罢,还是忍不住眉头攒紧。

    叹道:“你这么说,也不无道理。”

    其目标,若是魔界?

    那么,浥轻尘是不是浥轻尘不重要。

    重要的是,怎么让两者之间产生关系。

    顿时起身,踱步缓行。

    绕着桌子,是一圈又一圈。

    一边转着,一边想着。

    半边梅眸光回转,悄然离开。

    顺手把门带上,便去找了小云替换。

    毕竟,有些事不能让一个女人去做。

    尤其,还是个受了伤的女人。

    小云看到他的出现,恼怒非常。

    凭什么?

    自己搁这看守结界,做的挺好。

    这厮,凭什么赶人?

    一怒之下,便要争个高下。

    结果,某人好整以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。

    顿时,把她羞的满脸通红。

    啐了一口,满是不甘。

    偏生理亏,扭头小跑不忘嘀咕。

    “呸,不就是冒充你一回,至于这样不依不饶?

    大不了,下次让你扮我。”

    闻言,半边梅的半边眉,霎时上扬。

    负手,定定。

    小云,有没有人告诉你?

    你的想法,很危险?

    小云被他逮个正着,鬼使神差的发了虚。

    扭腰转身,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一边急急的走,一边暗暗打了自己几嘴巴。

    让你嘴欠儿,这下好了。

    前账没清,又添新债。

    要死呀……

    可念叨归念叨,她不敢回头。

    就怕这厮动真格,想想都觉得恶寒。

    七拐弯八拐弯的摸了回来,本想推门直接进去,又觉得太冒失。

    于是整了仪容,重新作礼。

    恭声道:“夫人,是奴婢。”

    一枝春心神乍然回笼,晓得必是半边梅所为。

    道:“进来。”

    登时,门被推吱呀作响。

    她侧身入内,探头探脑的把门关上。进屋先摸了摸自己的脸,确定不太烫后这直起腰板。

    偷眸抬眼,道:“他们走了?”

    “嗯,夜雨那小子要应付那群亡命之徒,出不得差池。

    稍有不慎,就会露出端倪。

    至于灾畲,情形也不是很好。

    少不得,要花点心思。”

    闻言,她连忙收了那点小女儿的羞涩。

    拿了件外衣,与之披上。

    道:“那夫人您呢?”

    灾畲如此,可见是入了陈留的心。

    素鹤,与您?

    又……怎么算?

    不计筹谋,为他斡旋,您又是为什么?

    上君,一再告诫。

    您为何,还要执意而为?

    真的,只是为了托付?

    一枝春被她问的身形一怔,好一阵出身,摸着肩头那只柔荑,既心疼又宽慰。

    道:“大抵,是合了眼缘吧。”

    夫人我做事,从来不问对错。

    只问,该不该。

    我何尝不知,他是为我好?

    又几曾,不知他之用心。

    然则,人呐,很奇怪。

    也……很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还有那……该死的眼缘。

    既非误终生,也非知己。偏生,就是顺了眼。

    自嘲的后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,想起过往还真是不堪回首,真是几分荒唐还带了几分可笑。

    回眸道:“你怎么想着问这个?

    是不是,哪个不长眼的找麻烦来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小云摇了摇头,顺势为其揉捏。

    道:“奴婢只是心疼夫人,要是没遇上他,哪里需要这般费神?”

    闻言,一枝春霎时半笑半嗔。

    握着她的柔荑攥在手心,轻轻拍打。

    道:“之前你不是还蛮欣赏来着,怎么?”

    这会儿变了?

    “那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一样?”

    不都是他,一个鼻子两只眼,哪里不同了?

    “得,您呢,甭给他说好听的。

    奴婢这人眼皮子浅,再好,也就识您一个主儿。

    不是他,哪里有这许多风波。”

    “啧,不说不说。

    这小嘴利的,合着……你能见死不救还是怎么着?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,不能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小云就不是滋味儿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,这对素鹤不公平。

    但是,有什么办法呢?

    一枝春笑笑不语,拉着那只白嫩的手是拍了又拍。

    久之,出神。

    天大地大,事有多大?

    大不了,你我再走一遭。

    小云心头一紧,似有所感。

    立时抽出柔荑,背身道:“我不要,红尘虽短,奈彼陷人。”

    多少仙子神子脱胎凡俗,最后还不是被七情六欲,富贵荣华,把一颗道心给搓磨的涓滴不剩。

    倘若不剩,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自个儿陷在里面,谁也管不着。

    可人复又去陷其他人,乃至他人原有一丝本性,也给五迷三道削个干净。”

    您不怕,奴婢却怕的紧。

    若不能与夫人再聚首,奴婢岂不懊悔死了?

    说罢,不语。

    一枝春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,两人凭多伤感。

    是故,连哄带劝。

    道:“自来迷失者,无不是心智不坚之辈。

    窃一丝侥幸,占一丝天机。

    非是本来能为,你我一步一个脚印,有何可惧?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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