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3章签字
在贝琳外婆用药无明显效果，且病情不断恶化的情况下，想活命就只能先上人工心肺机。
见家属了解病情后同意他给出的治疗方案，张主任示意一旁的护士拿来同意书，「林总，这是体外膜肺氧合知情同意书，麻烦您签个字。」
林衍笙接过那个压在文件夹里，只有一页纸的知情同意书。
从上到下大致浏览过，提笔正要签字，手臂却被贝琳给抓住，「我来签吧。」
除了她和贝奈，老太太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在世。
现在贝奈不在，这个知情同意书，确实应该她来签。
只是她的状态也确实让人担心。
这也是刚刚张主任越过她，直接把文件夹递给林衍笙的原因。
「你可以么？」她现在整个人和个易碎的玻璃娃娃差不多，虽说只是写几个字，可这关乎她外婆的性命，几个字也是千斤重。
贝琳明白他的顾虑，朝他扯了扯唇，点头，「嗯，我可以。」
她只知道，不管外婆最终如何，她都不能在这时就倒下。
见她坚持，林衍笙把文件夹和笔一并递给她。
贝琳接过，视线在文件最上方‘t城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体外膜肺氧合知情同意书"上略过，下面是患者的姓名性别诊断等信息，再下面是体外膜肺氧合的介绍，以及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并发症和意外……
她眼底泛红，视线模糊了一瞬，但还是强迫自己把纸上的内容给看完。
最后视线停留在家属签字那一栏。
要写姓名，以及和患者的关系，最下面是日期。
从前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桥段，那时觉得无论是手术知情同意书又或是病危通知书，都只是配合治疗的依据而已，而家属崩溃，也只是剧情的渲染。
轮到自己，才发现原来这薄薄的纸张，竟然这样重……
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，不敢让自己在这时崩溃，只是哪怕如此，她也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。
活了二十多年，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难写过。
一笔一划，这手就跟僵硬了一样，把控不住，笔尖落在纸上，‘贝琳"两个字被她写的歪歪扭扭，没有一笔是正常的。
关系那一栏里填写的是祖孙两个字，最后写下日期。
写完，文件夹被护士给收走，办公室几个人一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。
而这时家属能做的就只有等待。
已经凌晨四点多，贝琳外婆这个手术可以直接在icu里面进行，医生进去后，他们就在外面等。
从那会签完字后，贝琳整个人就有些麻木，那薄薄一张纸好像压上了外婆的性命一样，人能不能活，全不由他们左右。
除了祈祷和不断地祈祷，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。
「琳宝，坐下休息一会？」
重症监护室最外面一扇门只能从里面打开，而外面，只有相关医护人员刷了感应卡才能进入。
那门有一半是玻璃，站在外面透过玻璃，只能看见长长的走道，这时里面无人往来，贝琳呆呆站着，也呆呆看着，林衍笙十分担心她这时的状态，就想让她从这里走开，稍稍分散一下注意力。
只是贝琳却像没听见一样，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，没任何别的反应。
「琳宝？」林衍笙又喊了一声。
贝琳这才如梦惊醒般，后知后觉扭头看向他，「怎么了？」
「里面可能还得有一会才能结束，去椅子上坐着等好不好？」林衍笙把不久前的话重复一遍。
贝琳摇头，「我没事
，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。」
只有站在这里，医生出来时，她才能第一时间看到。
她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，只是她坚持站在这里，林衍笙却做不出强迫她去坐着休息的事情来，最后干脆陪她站在这里，这样她稍有不对劲，他能第一时间发现。
这个季节，医院里冷气已经打开，站久了就觉得走廊上有一些冷。
林衍笙外套丢在车里，这时想给贝琳披件衣服都没有。
这两人在这里站着，高一仁也不敢坐着休息。
主要早上车祸的事儿，林衍笙对他的处罚一刻没下，他的心就一直都悬着，七上八下的，这时压根也没有想休息的心思。
另外就是因为存了一些将功赎罪的心思，他这时在林衍笙侧后方两三步的地方站着，所以林衍笙四下看了看，似乎在找什么的时候，高一仁第一时间就发现了，迅速走上前去，「林总，您有什么需要的么？」
贝琳在这，林衍笙这会自己不可能走开，原本他也是要找人去楼下车里拿外套的，正好高一仁来问，他就把这事儿交给他做。
「好，我这就去。」高一仁明白了他的意思，迅速转身小跑着朝电梯那边过去。
外套很快取来，林衍笙给贝琳披上。
高一仁手里还有条毛毯，是刚刚顺路问护士借的，「林总，您车里只有一件外套，这个毛毯……您将就着披一披？」
「我不冷。」林衍笙没接那条印着小黄人图案的毛毯，一个是洁癖作祟，用不了这条不知是谁用过的毛毯，还有就是确实没觉着冷。
闻言，高一仁也不好再说什么，他收回毛毯，退后两步，预备继续站着。
却不想随着他退后，林衍笙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瞬，而后又看了眼另一边站着的戚严，才又开口，「车祸时受伤的另外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？」
车祸时，贝琳外婆那辆车上一共有三个人以及两条狗。
他问这个问题时，一时盯着玻璃的贝琳，也看过来。
「韩旸伤的比较重，锁骨粉碎性骨折，眼球被碎玻璃划伤，虽然手术还算成功不至于失明，但医生的意思是，之后视力肯定会受到一些影响，大不如前。」这也还是北城那边及时来了医生，要知道刚入院时，这边医生的诊断是要直接把眼球给摘掉的。
想到这个，高一仁不免有些心有余悸，缓了缓，才又说起另一个人的情况，「戴南主要是有些轻微脑震荡，然后就是一些皮外伤，休息一段时间，应该就没事了。」
其实这边车祸后，韩旭和戴南的伤情是连同贝琳外婆的情况，一起汇报到林衍笙耳朵里的。
他这时之所以会问起，就是不知道韩旸的手术结果。
眼球保住了不会失明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可即便这样，视力也还是受到了影响……
「韩旸和戴南那边，现在谁在照顾？」两人都是北城人，家人不在这边，「请护工没有？」
「请了。」
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，高一仁愣了下，立即如实回答，「另外几个没受伤的同事也在那边帮忙照顾。」
老太太在icu里住着，他们进不去，所以高一仁就让另外几个人去病房里待着，一是照顾受伤的那两人，再有就是这边要有个什么情况需要人手，那几个人也能及时赶来。
「嗯。」收回视线前，林衍笙注意到高一仁眼底充斥的红血丝，后知后觉想起来，昨天上午车祸之后，恐怕这两人就一直奔波在医院里，没有休息过。
就在高一仁以为，话题到此结束的时候，林衍笙声音又传过来，「你们两也去医院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。」
高一仁这会哪有睡觉的心思？
「林总，我们没事的，再说……」
「让你们去就去。」
高一仁没说完的话被打断，而林衍笙的嗓音里这时也多了些许不耐，「还是得我喊人过来请你们？」
一听这话，高一仁也不敢再说什么，迅速领着戚严离开了。
楼下还有十多个跟林衍笙一起从北城过来的人随时待命，上电梯时，高一仁想着等下到楼下和那几个人通个气，让他们上来两三个，以便林衍笙这边有什么需要能有人及时去办。
两人离开后，icu外面更显空寂。
这边本来就有严格的家属探视时间，非探视时间几乎只有医护人员往来，这个点更是连医护人员也很少见。
高一仁两人离开后，贝琳又站了两三分钟，便把视线从门上那块玻璃上收回，而后转过身朝不远处的休息椅走过去。
不久前她还坚持要在门外站着，这时突然改变主意，林衍笙诧异之余，更多还是担心。
「琳宝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」林衍笙跟过去，在她坐下时，伸手贴了贴她额头。
不烫。
大概是医院里的冷气吹的，她额头这会摸在手里是冰凉的。
「我没有不舒服。」贝琳挪开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，抓住，然后稍稍用力拉着他也坐下，「不止高一仁他们要休息，你也应该休息会了。」
贝琳白天晕倒之后，至少算是睡了一觉。
倒是他……
晕倒后的事儿她虽然不大清楚，但这人的脾性她却是了解的。
照顾她是一回事，另外还有森湘森左兄妹需要挂心，再有还得安排医疗团队来t城，这种情况下，他大概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要休息的事儿。
后来她醒来，来t城这一路，他又一直在飞机上处理工作，也没有睡。
哪怕到这会，贝琳其实也还是更想在门边站着，可她也知道，自己要是不坐下，他也会一直陪她在那站着。
她挂心外婆的病情，却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一直消耗着他……
想到这，贝琳抬手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，有点强势的命令他，「林衍笙，你赶快把眼睛闭上，睡觉。」